阿休今天会咕了吗_

我怎么什么都不会哼啊啊啊啊啊

果陀‖月溯日*

       陀思妥耶夫斯基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莫过于周围人的叮嘱——

  “千万不要有信仰。”

  “不论是什么,不论为什么,不要对任何东西献上自己的忠诚。”


  大概这是好几代人类延续至今,所能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关于生存的秘密。彼时尚且年幼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只知道,抱着自己的父母说这些是为了自己好,牵着自己手的老人说这些是为自己好,甚至是远行彼方的兄长们替自己整理鬓发时候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好——“总有些东西想要利用你的忠诚,而你的忠诚却也不过是它们的食粮罢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走近自己的尖耳朵精灵,心里重复了一次这句话。

  “您好?”

  “您好。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陀思妥耶夫斯基对着主动来搭话的人点了点头。

  “初来乍到,对这里不是很熟悉,所以冒昧来向您问问路。应该并不打扰吧?”面前的精灵穿着不似平日穿着的衣服,贴合着身材裁剪出来的礼服,能在阳光下看到如水般的浅灰色暗纹。扣在腰间的皮制腰带显然是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腰线,在雪白的斗篷下若隐若现。

  斗篷——?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甚好奇,但是毕竟对方仅仅只是来问路,以后能否再见也未尝可知,所以当他的目光几次游曳于那干净得不真实的斗篷上后,索性不再将注意力分给那存在感过分高的穿着上。

  不过,精灵堪称颜值的高峰这句话属实没有问题。即使是在大街上穿着这样奇怪的衣服,倒也没有多奇怪。硬要说的话,如果真的把普通民众的粗布衣裳套在这样精致的躯壳上,反而会显得别扭。

  银白色的头发确实是光精灵常见的发色,配上灿金色的双眸,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直以来得空就去打义工的那座教堂——那里面摆着一尊用雪白石料雕琢而成的神像。因为神像所用的石材实在是过分白了,盘结交错的刻纹下竟让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都没看出来雕的是什么。所幸面前的精灵样貌清晰,是年轻好看的俊郎模样。

  造物主果然对颜值有着某种特定的喜好,尽管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相信造物主的存在——他没有信仰。只要自己过得好,那就是最好的,全靠自己的努力才会有这么好的生活,最该感谢的人应该是自己。

  “没什么问题,毕竟迷路了就要问,不然最后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罢。您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很乐意帮您解决现在的困难。”陀思妥耶夫斯基放下了手里的书本,书架整理得差不多了,基本上所有的书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在方方正正的书架上露出一排整齐的书脊,昭示着作为书店主人的他究竟有多细心。

  “哈哈,您能这么说当然是我的荣幸了。”对方笑得时候会勾起自己的嘴角,在向上的弧度里能看到蹭压着柔软唇边的齿缘,带着尖锐的锋线。任谁看到都会觉得那是相当坦诚的笑容,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悦的感觉。

  来来回回的几句问询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带着这位相当友好的精灵站在了那座有着巨大雕像的教堂门口,他不打算一同进入,于是在半敞开的大门口侧身止步。

  “不一起进去吗?”在来的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里,简单进行过自我介绍的精灵看着止步不前的人类,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的神情。

  “不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口拒绝,“除了必要的帮忙以外,只有信徒才会在这时候进入这里。”

  这是必须要坚持的。作为人类,他必须坚持自己没有任何信仰的立场。人类这个种族在这块支离破碎的大陆上并不是唯一的智慧生物,甚至都不曾处于优势地位,任何对其他种族的信仰都会决定个人往后的命途。为了不被何其他东西左右自己的思想,陀思妥耶夫斯基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绝对不会有任何信仰。

  “只有信徒才能进去吗?”精灵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双眼因为思考而敛下的纤长睫毛几分扑闪,看不出其中的情绪。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准备要离开了,他离开书店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拜托邻居照看不是办法。

  “那么,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祝您生活顺利,亲爱的费奥多尔先生。”

  “您亦。尊贵的果戈里先生。”


  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名为果戈里的银发精灵才将视线收回。而更为神奇的事,莫过于那一瞬间在他脸上全然消失不见的笑容,像是盛会游街的小丑突然换掉了自己的面具般,所有友好的表情荡然无存。一张好看的面颊仿佛被石膏包裹一样,因面无表情而格外冷淡。

  他进入教堂,顺着有着高大拱形廊柱的前厅,一路向内而去。靴子踩在干净地板上发出的声响,在与四壁的碰撞下变成此起彼伏的回响,所有的光线顺着拼接出宗教故事的玫瑰花窗透进,在地板上撒下无法捧起的彩色宝石。在步入排着整齐长椅的大厅的时候,就能看到远处布道台上的神像——雪白的石像恍惚被平整的落雪覆盖。

  原本面容模糊一片的石像浑浊的目光也逐渐有了目标,浅浅雕刻出来的瞳仁仿佛低垂着,同自己面前的人沉默着对视。

  ——原来是这样吗?

  银发的精灵自上而下打量起了这尊雕像。顺着那张无悲无喜甚至看不出性别的面容,露出了倍感苦恼的表情。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洗漱完毕后,确定了日历上的标注一如往常打算去教堂帮忙。作为一个在生活规划上相当规律的人,他的日历上密密麻麻写着自己的安排和行程,只要写在上面就一定会在当天完成。

  “嗨——您好啊,费奥多尔先生——好巧又遇到您了!”

  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份熟悉谈不上是关系很近亦或者相处很久,仅仅只是因为前一天才见过面而已。他想了想,在那么长的名字里,他很庆幸自己还记得果戈里三个字。

  “是的,真的好巧,果戈里先生——希望我没有记错您的名字。”

  果戈里笑得很亲切,亲切到似乎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下午茶,聊着帝国里哪位贵族小姐最为美丽亦或者是哪位贵族又在赌马的时候赔光了家产一样。那种察觉不出任何漏洞的热情让陀思妥耶夫斯基觉得很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和自己本身就只有过一面之缘,更多的原因还是对方的种族。

  光精灵——还是海妖?那双总会不时轻轻颤抖几下的尖耳,即使在银发的遮盖下并不容易被发现,却还是没有完全掩盖的意思。所幸对方今天穿的衣服并不像昨天那样过于正规,除了一如既往搭配了那张材质奇妙的斗篷,其他都和贵族外出时的简装别无二致。

  “去教堂那里吗?”

  “是的。不过我是去帮忙的,如您所知,我是人类,为了在这里平稳度日,必须得去义务帮工。教堂和领主,果然还是去教堂那里比较清净一些。”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边说一边撩开自己的鬓发,露出了自己轮廓圆润的耳朵,“您看,劳动是必要的。”

  果戈里当然知道对方这个动作实在意指两人种族不同,但是他不喜欢对方这样。在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后,眼里里深邃的漩涡拧紧了眼瞳后,又悄然消失。

  “其实去领主那里应该没什么吧?说不定能被分到很轻松的事情去做。”果戈里想了想,给出建议,“您看,不如去看看吧,说不定去得早还能自己挑喜欢的事情去做。”

  “瞧您说的,教堂这里的事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结束的,况且听您的意思往后去领主那里的人会多到挤破脑袋不…成…?”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语止于看到教堂外忙碌的巡查,来来往往清理现场的马车上拉着白色细碎石块,从教堂里一车一车地运出去。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负责神像那一片,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碎成这般模样的东西就是曾经在教堂里最庄重高大的那尊神像。

  “碎了?”

  “碎了。听说昨天晚上就碎成这样了呢。”

  “…那您认识领主吗?”

  “嗯?”

  “我为我刚才说领主那里不清净的话感到抱歉。”

  “不认识呢。不过如果您愿意的话——”果戈里笑成一线的眼睛睁开,溢出其中被热情灼烧过的金色,“我会很感谢您愿意来到我的府邸。”


  就和做梦一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么想着,从管家手里接过了书房的钥匙。硬要说的话,贵族家的书房应该已经不能称为书房了,兴许换成图书室比较贴切一些。毕竟贵族总是喜欢到处收集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包括但是不限于奇异书籍,虽然他们可能从买回来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落灰,但是塞满一屋子也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总之,和书在一起,然后离不知道为什么接近自己的领主远一些,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他不知道自己素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样子,有时候确实给其他人不好接近的印象。不过他本人对此并不介意,甚至是感到满意。一个习惯于思考的人,最讨厌的莫过于周围的吵闹,一来吵闹让他无法安心思考,二来从吵闹里获得过多的信息让他无法及时整理。

  所以,当把领主划入吵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面对对方的对策。虽然这么说并不妥,但是斡旋这种事,他不能懈怠。

  

  至于果戈里这边,虽然已经连续收到其他地区教会的来信催促尽快复修教堂神像,但是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他根本没有那个想法去修。教会素来不与政权向妥协,甚至是向来小瞧王政,所以他们宁可不停写信都不愿意亲自监督。

  果戈里随手把刚才只看了一眼的信捏成了在指尖发出痛苦呻吟的纸团,面前的壁炉里跳动着摇曳的火舌,仿佛一只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将要投食的恶犬。随着套着镶有剔透紫水晶戒指的手指捏紧后松开,纸团便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落进了疯狂跳动的火堆里。

  “哈哈,开什么玩笑,那么多钱王政府又不会给我报销。谁需要教会那个毫无意义的空头夸奖…。”果戈里拍了拍手,身体向后靠进了铺着柔软皮草的椅子里,“而且,比起这个,研究人类岂不是更有意思。”

  人类确实是稀有生物,但是其实果戈里并不知道,自己感兴趣并不是全部的人类,只是这个因为指路所以和他认识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罢了。

  一想到这个名字,果戈里就觉得这位看着似乎唯唯诺诺不善言辞的人,一定是骨子里宁可被严刑拷打也不愿意说出一句愿信神明的话。

  他根本就是不想有信仰。

  想到这里,果戈里脑袋里就回想起那座被自己挤进斗篷空间所以崩裂成碎片的神像。也不知道曾经一直负责打扫那一片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否有过一天抬起头,仿佛是发呆一样地看着那座石像的面容。

  不可而知。

  不过果戈里庆幸他没有抬头仔细去看,不然按照他的洞察力,想来很难不发现雕像上的手脚。

  “嘿,嘿,我们可爱的图书室管理员在哪里?”

  一时间有些无聊的他屈指敲了敲桌面,随着沉闷的响声后,桌子发出低沉的回答,不像是人类,又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桌子能够发出的声音。

  得到回答的果戈里自然是很快消失在了房间,随着他的离开,房间内燃烧的火焰迅速蜷缩进烧得焦黑的木柴里,像是回窝休息的犬,房间重新恢复了厚重窗帘所带来的昏暗里。


  工作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很困难,毕竟自己初次接触,需要打点的东西自然有些多,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情。只要不要遇到某些人,他就能保持良好的情绪一整天。

  不过在看到某位披着斗篷的热情精灵后,陀思妥耶夫斯基为自己今天消失的好心情感到了惋惜,然后开始飞快思考如何避免过多的交流——是的,如何快速把天聊死。

  “今天工作如何?”

  “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不过因为没有到离开的时候,所以就打算在这里看看书,当做消遣。”

  果戈里看着他手上的那本书,忍住没有笑出声。没有人会倒着看书吧,除非是故意做样子。

  确实是做样子,陀思妥耶夫斯基随手从书架上抽下来的一本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书拿反。

  “好吧,费奥多尔先生,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躲着我的。毕竟我们总会在这里碰面,”果戈里伸手,把书从陀思妥耶夫斯基手中抽出,随后有上下调整了一下书本的状态后,还给了平静抬着眼看他的对方,“如果您这么避讳和我碰面,不如和我说一下理由吧。就算是被人讨厌了,也有权利知道为什么会被讨厌。”

  其实谈不上讨厌。

  但是权利和宗教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种信仰——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能有任何信仰,他靠着这个规则平安活到了现在,也会保持这个规则继续平安活下去。

  “您知道,我不想有任何信仰。我不能。”

  果戈里挑眉,他接受了这个理由,即使是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索性他把手伸进安静垂下的斗篷里,就在那一瞬间,陀思妥耶夫斯基感觉腰上是被双手箍住的感觉。虽然知道精灵一类非人类的生物对于魔法的掌握远超人类,但是一想到自己腰上平白无故的一双手,他就觉得这个梦绝对是噩梦。

  来不及抓住那双已经开始顺着腰线一只向上一只向下游弋的手,面前因为靠得很近所以放大了很多倍的精灵脸颊让他霎时间产生了被包围的错觉,即使对方只有一个人。

  “我接受。但是被这样理由讨厌的我,实在是有些可怜。所以作为补偿,我想我需要知道一些你的秘密,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的秘密一定很有趣,足够让我感觉到平衡。”。

  果戈里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眸仿佛太阳一样,灼烧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略微混乱的视线。前所未有,强烈的被束缚同无奈让他的嘴张了又张,却在最后的防线下努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秘密是什么?

  陀思妥耶夫斯基本是就是秘密。为什么不能有信仰?对于他来说信仰到底是怎样坚固却又薄弱的枷锁?

  “你看,爱上一座石像,喜欢和它说的事情现在对着我却一句也不肯透露。”果戈里的瞳孔收成一线,“亲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毁掉了一座石像,你为什么不好好把感情放在石像本人身上——你几乎每天都会看着那座石像,为什么不好好记住它的脸?”果戈里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愤怒,却又仿佛只是刻意压低,“我的脸在石像上的时候,你可比现在坦诚多了。”


  那座神像就是他的面容。

  他的意思明确不已。这就是为什么,雕像崩塌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一种坏事——换句话说,雕像碎掉,教会就不会知道他做出过如此渎神的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个不具备任何信仰的人,不论是王权亦或者宗教他都不会在口中祈祷般提及。当他为了按照规定完成劳动时间,而走进教堂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他望向雕像的眼神。

  在遥远的门廊,穿过一排排整齐的木质长凳,在玫瑰花窗倾泻而下的光芒里,那座垂着眼的雕像,平静而舒展地捧着星月站立,而任他坐在脚底呼吸——即使这个人类并不信仰自己。

  “雕像原谅你,它允许你不带感情地肆意窥探它的容颜,仅仅只是因为它不过是一座石像。”果戈里的手停在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柔软的脖颈上,修长的五指下是血液奔流的脆弱血管,“但是我不一样啊,陀思妥耶夫斯基。我的身体里奔走着和你一样滚烫的血液,充盈着同样饱满的灵魂。在你打量我的时候,我亦同样审视着你。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到底,有没有一次的向石像忏悔——忏悔你发誓永不对任何事情解冻的信仰,依旧是产生了裂痕?”


  拷问一样的话语里是逐渐加重的恼怒,并不狭小的房间回荡着最后的质问。

  这是属于上位者的特权,所有曾经告诉过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要有任何信仰的声音叠合着由模糊到清晰的身影,他们的面颊在一瞬间的清晰过后又如冰融化一样同面前眉头拧紧,眉目间到处写着恼怒的精灵相贴合,在那双唇齿最后一次开合的时候,他听到遥远岁月里的声音如今在自己面前重新扯碎封条般的话语——


  “如果没有信仰地活着,那不如去死。”


  虫鸣的夕阳下,在海浪轻拍沙滩的时候,天空的颜色是铺开的画卷,在蓝色向着暖橘色的拥吻下,逐渐明亮起来的星空遥远目送着沉入地平线的太阳,与之相望的银盘在另一侧被群星簇拥着,越发明亮。

  银发的精灵还记得在那一瞬间,他俯下身亲吻的嘴唇,带着逐渐褪去温度的柔软,湿漉漉的海水在他的身上干涸后留下星星点点的盐渍。海浪挣扎着一次次抓着他的衣角,带走他怀里逐渐冰冷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冲走残存不多的温度。

  在太阳终于发出叹息一样重重沉入地平线的瞬间,当他发现即使群星捧月也没有办法照亮怀中已经永远凝固的瞳孔的时候,海浪就已不完全是天地间唯一的声音,精灵的哭喊在痛苦悲恸下被撕扯成碎片。

  世界仅仅安静在日夜交替的那一瞬间,而怀里的人永远将深海的幽邃刻在了放大的瞳仁中。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终于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在精灵的笑容不是因为伪装的那段岁月里,曾经似乎有过一段沉淀在反对与非议中的感情。

  那或许不是多么卿卿我我的爱情,升华不到灵魂相互契合的深情,只是在午后足够温暖的花园里,任凭对方躺在自己的腿上午休。在手指笼进柔软温暖的发丝之间时,剐蹭过的纤长睫毛,带动着扑打再手背的温暖呼吸,变成手背上一个轻轻的吻。

  蝴蝶飞过去的时候,风吹动树叶发出温柔的呢喃。

  某些时候,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同水面波动并无二致,也因此直到窒息的感觉拧在喉咙里的时候,他张开嘴,汹涌而入的咸涩液体灌进他的咽喉,游鱼贴着皮肤游动时候的触觉冰凉而凛冽,却又像是一个个吻,落在他逐渐失去感知的皮肤上,自这个世界将他送别,

  海浪和鸢尾花田很像很像,但是他永远不会在花中沉没,他不会因为花瓣热情簇拥而内脏抽痛。彼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尚且分得清二者的区别,却又始终不明白死亡和爱情无非就是大海和花田,前者永恒而致命,后者却好像只有浪漫——浪漫到即使知道不能拥抱火焰,也愿意变成一只飞蛾。

  他伸出手,在海水中最后摸到的,是自指尖流淌而过的气流,依存着被夕阳照的一片璀璨的波光粼粼, 是温暖到滚烫的五指紧握。

  火焰就这样回应了飞蛾至死不渝的忠诚。

  热烈,滚烫,璀璨。有光照进了现实,于是就有了追逐着光奔跑的生命。陀思妥耶夫斯基想得起来的,就是那种触碰一次就不像再离开的温度,是依照神所要求而产生的第一束光。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

  那是最滚烫的炽热,触碰的代价就是化为灰烬。

  “虽然很苦恼,虽然很艰难——”在回忆将意识逐渐归还给现实,果戈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恼怒的语气一分不减,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分不清是对谁而生的愤怒,“我明明努力过了。”

  这是长久岁月留给这样美丽生命的一种剔骨之痛,那一天他明明是看着对方好好地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对方就像是一失神就从手里打翻的玻璃杯,在自己眼前碎成一地残骸。

  他能捞得起来的只有躯壳,但是那珍贵的灵魂已经沉入深海,沉到他再怎么努力都抵达不了的地方。


  “陀思妥耶夫斯基——求你替我祷告,求你让我痛苦不堪的回忆不会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而变成翻不过去的梦魇就此安眠。”压迫咽喉的手逐渐撤回了致人死地的力道,悲怆尽数暴露于止不住额颤抖里,“让我解脱吧。”

  “我认得出来你的模样,五官同过往一模一样。就好像你也是生命被岁月亲吻眷顾的精灵,在我漫长的生命里掀起涟漪,从此宁静变成了沸腾,我妒忌神明玩弄命运一如妒忌他人善始善终的爱情。”果戈里收回了手,雪白的斗篷轻轻扬了扬,像是拍打欲飞的翅膀。


  那时人类伯爵同曾为拍卖品一样困于牢笼的精灵相识,他像是买回来一只珍贵的百灵鸟一样把对方带回府邸。尚且成年的精灵以为踏出牢笼的自己就此自由,却不知道情感一如牢笼,甚至更加坚不可摧。

  精灵什么都不会做,但是对什么都分外好奇,他好奇作为人类的伯爵为什么能让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容露出那样温和的笑容,他好奇人类轮廓圆润的耳朵为什么听不到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以至于他开始好奇,为什么对方的身体永远都是柔软而温暖的。温暖到让自己夜半缠绵悱恻,索性将对方抱入怀中,直到听着他的声音染上几分情/欲的暧昧,染红自己的耳尖。

  从此悖论是时间,题目是爱情,而距离却是生死。


  “抱歉,果戈里,为我曾经衔来喜悦的美丽鸟儿。”陀思妥耶夫斯基抬起眼,那一瞬间时光逆流,太阳的光芒再一次因为夜色弥漫而模糊,“我说过,我不能有任何信仰。所以我不能替你祷告。”

  精灵的面容似乎有些悲伤,却又在难以置信的神色间开始徘徊。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辉,里面是时间凝固的所有疲惫、思念和痛苦,现在其中终于有希望在流淌。

  “但是,你不是信仰。”陀思妥耶夫斯基听到自己的声音,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晚风吹弄树叶时候的低语,“你永远都是,我眼底月色的模样。”

  

  ——今夜月色依旧美丽。


  自此,信仰者恭敬抬起双手,捧起火红的果实献给自己的神明。

  自此,爱情留给了生命,生命铭刻了永恒。



*月朔日:每个月有五个敬拜上帝的圣日:月朔和七天一循环的第七日敬拜的四个安息日。
月朔——每个月额外敬拜的日子。
每个基督徒必须在月朔日检查自己在上个月中哪些地方软弱跌倒了, 祷告祈求圣灵引导攻克下个月必须悔改的各种显而易见和隐而未现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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